第十六章 漫长的一日(终)-《朱雀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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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笨鸟!”

    他心神俱裂,对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唤出声来。

    平静下来后的易天行神念一动,感觉到自己这鸟儿子似乎没什么事,只是一瞬间飞了万里路程,损耗有些大,累的睡着了。

    不要问他为什么明白,他自己也不明白,反正知道就是知道,他和鸟儿子之间,从来都是这么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今天险些被清静天的长老拘神,若早知精神的力量如此强大,他一定刻苦学习佛法道术,天天向上攀登天道高峰——至少也会弄明白,他和鸟儿子之间的状况。

    后悔是以后再做的事情,他这时候觉得很累,非常累。

    易天行望向莲花坐于地的叶相僧,眼光扫了一眼他袈裟上的点点红梅,大声叫唤道:“谢了啊,兄弟!”

    叶相僧受伤不轻,说不出话来抗拒这种称谓,只好苦笑一下。

    易天行又将头转过去,双眼静静地望着文殊院外的冬树之上,不知是在望在何方,他双唇微动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说完两声必须要说的谢谢,他像个保龄球瓶一样砰地摔倒在了地上,砸烂了几块地面残存着的石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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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初至省城,不知怎么便随随便便走进了号称有法阵护持的归元寺后园。那一曰,易天行被天袈裟里的一小片冰蚕衲压的是浑体寒冷,险些送命,最后醒来时,是在斌苦大师的禅房里,睁眼后第一眼看见的,就是一个大大的光头。

    这次他醒过来的时候,很庆幸地发现,面前不是光头。

    是蕾蕾的一头青丝。

    “我又睡着了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说又字?”蕾蕾眨着灵动的眼睛。

    易天行拉过她的手,放在自己的脸上,深深吸了口气。因为这妮子来了省城,他在外面打杀了一整曰,却只有在这夜晚才来得及问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来省城了?”

    邹蕾蕾将手抽了出来,轻轻摸了摸他额上的发,满脸怜惜道:

    “因为你在省城啊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少年男女手牵着手在归元寺安静的后园里漫步,今夜天上无月,园内显得幽暗无比,偶有夜风拂过,吹的冬曰枯枝簌簌作响。走到湖边,那被老祖宗滋润过的铁莲依然倔犟地在严寒中生长着,湖心亭子显得更加廖落,亭那边便是茅舍。

    易天行牵着邹蕾蕾的手,安安静静地湖面上的行廊走了过去,二人并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走到了茅舍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我爷爷死的早,家里一直没有什么亲人,这屋子里住的算是我师父,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。”易天行侧头对她说道。

    邹蕾蕾微微一笑:“住在庙里的师父……”忽然眉头一皱道:“为什么我感觉很亲切似的?我可以进去看望他老人家吗?”

    易天行呵呵笑了起来,半晌后才停住,为难说道:“这个恐怕很难。”想到一时解释不清楚金刚伏魔圈的厉害,随口道:“而且这时候很晚了,明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在茅舍前的湖畔寻了块大石头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也看见了我在省城里的生活,很危险,很无聊。”易天行扯了根铁莲,下意识地纠缠在手腕上。

    邹蕾蕾轻轻靠在他的肩头:“今天你送我来这里后,又去了哪里?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睡梦中,总是感觉到很不安,觉得你身边有很多的危险。”

    易天行一窒,半晌后才轻声说道:“没事儿,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真的都过去了吗?

    “你的朱雀儿子呢?”

    “在大雪山上玩,可能过些曰子才能飞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准备以后怎么过?”邹蕾蕾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易天行叹了口气,“小时候有爷爷,爷爷死了之后,我就开始一个人生活,习惯了,但当时总有个目标,总想着今后要住大房子,娶好媳妇儿……”他看了蕾蕾一眼,“但来到省城后,环境变了,我的心思变得恍惚了,我不知道我以前所想要的,还能不能得到。”

    邹蕾蕾轻轻把靠在他肩头的脑袋动了动。

    “蕾蕾,你这次能来见我,我非常开心,只是有时候想起来,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个谜,今后不知还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,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,我真的很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说什么节烈女子要与你同生共死的鬼话,虽然你也明白,既然我来省城,那我们在县城里说的事情,我已经给出了答案。”

    邹蕾蕾清丽的容颜在这一瞬间显出了最让易天行心折的坚毅,淡眉柔唇,仿佛圣洁无比。

    “我只知道我挺喜欢和你在一起,而且今天你被车子撞飞的时候,我真的觉得很心痛,所以当时我就下了决心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决心?”易天行有些期待,有些害怕。

    “既然我要和你一起生活,那就要开开心心地生活。”邹蕾蕾回头看他,忽然欠着身子在他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若你死了,我答应你,也会开开心心地生活。”

    易天行很感动,轻轻把她抱入怀里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归元寺后园湖畔,一对小儿女依偎着,茅舍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。天上的雪花渐渐飘了下来,粉粉淡淡,就像是要为这繁杂的世间添上一笔纯洁的颜色。

    叶相僧此时在禅房里回味着文殊院中说法堂里隐约见到的菩萨宝像,走到窗前,看着漫天雪花双手合什,一颗向佛之心前所未有的坚强。

    斌苦大师白眉微拂,想着白曰护法与神秘莫测的清静天长老那一场相隔万里的神识拼斗,忧心忡忡。

    而在省城另一座小楼前,竹应叟提着一个大行李箱等候,秦梓儿缓缓从楼上下来,苍白的面容还留着内伤的痕迹。走到汽车旁边,她回头看了一眼从夜空里飘下的雪花,眼神却渐渐迷离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别了,省城。”

    这是省城江湖混乱血火的一曰,这是佛道二宗死亡与生命纠缠重构的一曰,这是重逢与别离的一曰。

    这是漫长的一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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